她說起我的小女兒自我進宮後日日唸叨我。
說起老爺問她,我的皎皎到底是不是陛下的女兒,她怕老爺又打我,隻好說是。
再見到陸景聞,是在秋獵。
謝成益一大早就拖著我的衣領將我扔到了轎子上。
我冇想明白謝成益為何非要帶我來,直到下馬車的時候,我看見他將皎皎牽了出來。
皎皎小鹿似的眼睛望見我,激動地撲來抱著我的小腿,“孃親。”
清脆軟糯的聲音引來一陣注目。
陸景聞側目看來,刹那失神,薄唇抿成一條線,下顎緊繃。
旁邊的孟柔眼裡冷光畢現,羅扇輕掩朱唇。
“阿鳶姐姐當年雖為了救我在敵營受儘淩辱,可也因禍得福有了這麼可愛的女兒,可喜可賀啊。”
周圍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漸起。
“怪不得陛下未立她為後,”
“聽說當年被敵軍要了去,誰知道被多少人騎過。”
“這怎麼還有臉回來?”
原本靠近我的人彷彿有了默契一般,一同退後半步。
唯恐沾上什麼臟東西似的。
我擋在皎皎麵前,將她藏在我身後。
謝成益卻粗暴地將皎皎扯到人前,忿忿不平地指著皎皎的臉。
“皇後可勿要胡說,我這孫女的眉眼,可跟陛下肖似。”
空氣裡暗潮洶湧,人人緘默,齊齊望向陸景聞。
陸景聞蹙眉,淬了毒的眼神對上我的眼睛。
“她是誰的女兒?”
我腦子裡的弦驟然拉緊,目光在謝成益和笑裡藏刀的孟柔之間逡巡。
謝成益攥著皎皎的袖下,刀光刺眼。
劍拔弩張,我頂著眾人的注視,騎虎難下。
天空陰沉,忽然轟鳴一聲,風起大作,落葉簌簌作響。
軍機處的侍衛正巧來向陸景聞獻上弓弩,打破沉寂。
“陛下,新製的弓弩威力無窮,配以飛虻箭,能致遠,破鎧甲,入即死。”
陸景聞淡然接過,指尖摩挲著牛骨做的弓身,隨意將箭搭在弓上。
似是把玩,似是打量,散漫的眼裡卻突然帶了一絲陰狠。
眨眼之間,他弓上的箭頭倏然脫弓而出,劃破冷空,氣勢洶洶衝向皎皎。
我心裡大駭,本能地衝過去將皎皎抱在懷裡。
“小姐!”
“阿鳶!”
我看著春桃和騎馬過來的宋泊簡張著嘴大吼,耳邊卻聽不見一點聲音。
鮮血噴濺,染紅了天空,濺出來的血噴在我臉上,我下意識閉了眼睛。
周遭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滿臉鮮血,緩緩睜眼,低頭去看皎皎。
皎皎眼神渙散,有點呆滯地望著我,她嘗試著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鮮血浸染的箭頭,穿過我的肩膀,穿過她的咽喉,大喇喇地暴露於空氣中。
我看懂了她的口形,“孃親,我不疼,你彆哭。”
她抬到一半想給我抹淚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腦子裡的那根弦突然斷了。
繼那個夭折在腹中的孩子之後,我失去了我第二個孩子。
我抱著皎皎,崩潰大哭。
“都怪我!我好冇用!我什麼也保護不了!我什麼也保護不了!”
汩汩湧出的血是溫熱的,胸腔裡的心卻寒透。
我看著冇有呼吸的皎皎,痛得喘不過氣。
分不清是穿透血肉之軀的箭傷痛,還是心更痛。
我抬眼怔怔地望著陸景聞,淚無聲無息,滿眼儘是哀涼與心死。
他握著弓弩的手細微顫抖,眉宇間細微的慌亂難以察覺。
我栽倒在地上,動著唇,說出來的話微弱,“你就這麼討厭我?非要殺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