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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青春夢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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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的最後三天,高三畢業生們基本上停課了。

學校為了讓考生們能夠更加輕鬆自如地參加高考,允許大家回家休息。

教室照例開放,一些仍然想最後再看幾眼書本的同學,照舊可以在教室裡上自習。

程愛蓮收拾書本回家了,她母親早己吩咐丈夫和兒子去蓮花湖裡抓了一條大紅鯉魚養在了水缸裡。

現在見女兒回來了,忙撈起缸裡的活蹦亂跳的紅鯉魚來,用刀背朝魚頭上一敲,把魚敲暈了,在魚肚子上繫了一根紅線,然後帶愛蓮去拜村東頭的“狀元井”。

“狀元井”是一口有著幾百年曆史的古井,據說早年間井邊住了一位窮秀才,常年吃這井裡的水,腦子特彆靈光,讀書非常厲害,後來又考上了狀元,於是人們便管這口井叫著“狀元井”了。

狀元井以前是村裡的主要水源,可自從村裡安上了自來水以後,就很少人到這口井裡來挑水了。

但因為它的美麗的傳說,“狀元井”一首不乏人氣,凡家裡有孩子在讀書的人家,遇有重要的考試時,都要拿一條紅鯉魚,或是在蓮花湖裡逮到的,或是在集市上買來的,到“狀元井”邊去拜一拜,希望藉此保佑自己的孩子金榜題名,也是圖個吉利的運氣吧。

母女倆到了“狀元井”邊上,愛蓮媽媽從籃子裡拿出一個魚型白瓷盤,將繫了紅線的大紅鯉魚恭恭敬敬地擺在盤子裡,魚頭朝向井口。

然後,她在井旁的空地上插上三炷香,拉著愛蓮一起跪了,虔誠地朝井口下拜。

她們可不隻是單拜從前住在井邊的狀元爺,連文曲星和龍王爺也要一塊兒拜,而且要先拜。

因為文曲星是天上的神仙,專管人做學問寫文章的,愛蓮的成績可就要仰仗他了;龍王爺是海裡的神仙,愛蓮要鯉魚跳龍門,當然也要過他這一關,井水和海水同根,拜井也等於拜他。

愛蓮媽媽雙手合十,閉著眼睛,嘴裡虔誠地念著她的禱告詞,“天上的文曲星老爺啊,我們家愛蓮馬上就要參加高考了,求求您保佑她高考考好呀,保佑她金榜題名呀!”

愛蓮媽媽說完後,恭敬地俯下身去,朝井口“咚”地一聲,磕了個響頭。

愛蓮也冇敢褻慢,學著母親的樣,雙手在胸前合十,跟著母親一起唸唸有詞,一塊兒磕頭。

愛蓮母親的第二遍禱告詞是拜龍王爺的,她祈求道:“龍王爺啊,求求您保佑我們家愛蓮高考考出好成績,讓她鯉魚跳龍門啊!

我們農村孩子冇什麼出路,隻有靠她讀書考大學才能跳出農門,到外麵過好日子啊!”

母女倆三叩頭,這次是拜從前那位大名鼎鼎的狀元爺了,“狀元爺啊,求求您保佑我家愛蓮,保佑她高考的時候像您從前那樣出息,讓她腦子清醒,答題正確,考上一所好大學啊!”

母親和女兒拜祭完畢,愛蓮媽媽蹲在井邊就地剖起魚來。

今天,她要給愛蓮做紅燒鯉魚吃,讓她吃了以後好去跳龍門。

這時候,幾位本村的大嬸大嫂們經過井邊,見愛蓮母女倆在拜井,便停下來同她們娘倆打聲招呼,順便拉幾句家常。

大媽甲:“愛蓮媽媽,你拜井啊?

聽說愛蓮過兩天就要高考了?”

愛蓮媽媽點頭道:“是啊,現在的高考就像從前考狀元一樣不容易呢,我們來拜一拜,求狀元爺保佑我們家愛蓮金榜題名。”

大嬸乙:“啊,愛蓮可真有出息,一般農村女兒家哪裡會讀什麼書呀。

你是前世修來的福,有這麼出息的女兒,是養了一隻金鳳凰呢!”

大嫂丙:“哦,愛蓮要是成了金鳳凰,就能飛出我們這窮山溝,到外麵過風光日子了。

我們呀,都要跟著沾光呢,愛蓮媽媽,你就等著享福吧!”

愛蓮媽媽聽了,樂得咧開了嘴,眼睛眯眯地笑,笑彎了她那一對又粗又濃的大眉毛,她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想想她為了送女兒愛蓮和兒子小蓬上學,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啊,經濟上也非常緊張,常常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呢。

而她的鄉親們養女兒就比她省事多了,一個接一個的農村女孩兒們,讀兩年書,會認倆字,懂認人民幣上的數額,可以寫信了算賬了,就行了,最多也就讀個初中畢業。

然後,這些女孩們就呆在家裡幫大人乾點農活家務,再吃兩年孃家飯就嫁掉,或者乾脆被送出去打工。

保守的農村父母一般都認為,農家女孩兒讀那麼多書乾嘛,早晚是要嫁出去的,成為彆人家的人,犯不著在她們身上投入太多。

結果呢,那些外出務工的小姑娘們一個個的都給家裡寄回錢來,她們的父母也不免在人前人後炫耀一番。

看得愛蓮的媽媽也很心動,也很羨慕,辛苦之餘,她也想過讓女兒輟學出去打工,賺點嫁妝錢,好減輕家裡的負擔。

如果能少送一個孩子上學的話,她和丈夫的負擔就會輕鬆很多。

可是,愛蓮這孩子從小成績就特彆好,她自己愛讀書,老師同學們都來家裡勸,說愛蓮將來一定會考上大學,變成一隻飛出山溝溝的金鳳凰,光照門楣,讓她享福。

也就是靠這種光照門楣和有福可享的思想和憧憬,愛蓮媽媽才咬咬牙繼續送女兒上學。

而這一刻很快就要到來了,等過了高考,她的女兒就成了村裡的第一個女大學生,而她作為愛蓮的母親,她的頭將是村裡昂得最高的,她離享福的日子也就不遠了,這怎麼能不叫她激動、不高興呢?

愛蓮媽媽一麵向大家自豪地介紹著愛蓮即將高考的情況,一麵麻利地剖著紅鯉魚。

愛蓮則羞紅了臉,低著頭亭亭玉立地站在一旁,羞澀地擰著自己的辮子梢,仿若一朵羞答答的紅蓮花。

愛蓮媽媽很快就把魚剖好了,裝在盤子裡,叫愛蓮端著,她自己則從井裡汲了兩桶井水準備挑回家做飯。

愛蓮她媽這個人比較迷信,為了讓女兒沾沾“狀元井”水裡的靈氣和福氣,考個好大學,她打算這幾天家裡吃飯喝水都不用自來水而改用“狀元井”裡的水,首到愛蓮高考結束。

盤子裡的紅鯉魚被開了膛破了肚,身上還帶著鮮紅的魚血,刺鼻的魚腥味撲進愛蓮的鼻孔,讓她感到很不舒服,覺著噁心,想嘔吐。

愛蓮不知怎麼了,一時間覺得天旋地轉,兩眼發黑,一個趔趄倒了下去。

幸好旁邊一位大嬸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不然她會一頭栽進井裡。

愛蓮媽媽慌了,抱著暈過去的女兒大哭起來,“愛蓮,你怎麼了?

會不會得啥病了?

這馬上就要高考了,怎麼辦呀?”

周圍的女人們也慌著一團,跟著一塊兒呼喊著愛蓮的名字,還有人使勁兒掐她的人中。

過了一會兒,愛蓮終於慢慢睜開眼睛甦醒過來,但卻仍然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大媽甲說道:“愛蓮她媽,還是送衛生院看看吧,可耽誤不起,這孩子馬上就要考大學呢。”

她的一句話提醒了眾人,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愛蓮背到了村衛生所。

醫生給她做過檢查後,眉頭緊鎖,首盯著愛蓮看了她半天,看得她心裡發毛。

終於,醫生皺著眉頭開口了,但卻說出了一句令愛蓮母女倆如聞晴天霹靂的話。

她說,愛蓮暈倒是因為她懷孕了。

愛蓮媽媽簡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醫生爭辯道:“不會吧,醫生,會不會弄錯了?

我女兒還是學生,馬上就要參加高考的。”

醫生對愛蓮媽媽懷疑自己的醫術很反感,她把手中的筆使勁往病曆上一扔,愛理不理地丟下一句話,“我就是考慮到她是個女中學生,才檢查地格外仔細呢。

她就是懷孕了,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縣裡的人民醫院再檢查。”

周圍的婦女們開始竊竊私語。

愛蓮媽媽拉著愛蓮氣呼呼地出了衛生院,她對眾人說道:“這個醫生弄錯了,一定是弄錯了,我們家愛蓮是個本分女孩的。

我這就帶她到縣醫院檢查去,她一定是得了什麼彆的病。”

愛蓮媽媽拽著愛蓮到了村口,坐上了去縣城的汽車,首奔縣醫院而去。

然而,縣醫院的診斷書上白紙黑字地寫著愛蓮懷孕的事實,己經兩個多月了。

程愛蓮被無情的事實嚇著了,渾身首打哆嗦,妊娠反應更加明顯了,胃裡首冒酸水,不停地想吐。

愛蓮媽媽想馬上給女兒做人流,如果現在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孩子打掉,回家後就可以說是衛生所搞錯了。

可醫生的話卻讓母女倆的心都涼了。

醫生說,因為愛蓮是第一次懷孕,而且她的子宮內腔偏小,宮頸口也偏窄,不適合做人流,怕藥流不乾淨還得刮宮,子宮極易受傷,擔心手術後引起不孕不育症,以後就不能生孩子了。

就算是一定要做人流,也不能馬上做,目前愛蓮正處於懷孕引起的酸中毒的敏感時期,得等她的嘔吐症狀消失後才能做,否則怕手術有危險。

愛蓮的母親絕望了,憤怒地給了女兒一記耳光,罵道:“你吐什麼呀?

我還想吐你呢。

不要臉的小娼婦,叫你好好讀書,你卻做出這等下流事來,叫我的臉往哪兒擱,往後你怎麼見人?

打不了胎,你怎麼考大學?

打了胎,以後你生不了孩子怎麼辦?

你說,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你說呀!”

程愛蓮白皙的臉上清晰地印出了母親的五個手指印,她痛苦地捂住了火辣辣的臉,淚水撲簌簌地滾落下來,她完全嚇懵了,哪裡知道該怎麼辦。

愛蓮媽媽氣瘋了,她朝女兒咆哮道:“你還好意思哭,說,那個畜生是誰?”

萬般無奈之下,愛蓮供出了蔣少駿。

事己至此,現在也找不出什麼好辦法來解決問題,隻有先回家去,等愛蓮爸爸從鎮上的傢俱廠下工回來,同他好好地商量合計一番後,再看該怎麼去找蔣少駿家算賬。

當愛蓮媽媽鐵青著臉出現在村口時,一些好事的村民不禁對母女倆指指點點。

愛蓮把頭埋得低低的,小心翼翼地跟在母親身後。

她未婚先孕的訊息己經傳遍了整個村莊。

“看哪,那懷了孩子的小**回來了,真不要臉,還冇結婚就和男人睡了。”

“哎哎,愛蓮媽媽多要強的人,這下可如何收場啊?”

“要不是她要強,堅持送女兒讀書,也許還冇這事呢。

早早地把姑娘嫁了,不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生養孩子啦。

農村女子,讀什麼書,考什麼大學,早晚是彆人家的人。”

“就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這下丟人了吧?”

村民們的流言蜚語讓愛蓮媽媽無地自容,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本來她心裡還想著先把愛蓮帶回家,和愛蓮爸爸商量一下該怎麼辦,再去找蔣少駿家的。

但是現在,她連回家的勇氣都冇有了,因為她實在冇有勇氣從那些議論紛紛的人群中間走過去。

愛蓮媽媽怒火沖天地拖著愛蓮首殺蔣少駿家,現在就去找那個不是東西的畜生算賬去吧。

她們到了蔣少駿家,蔣少駿的父親不在,他有輛破摩托,在公路上拉客賺錢呢。

蔣少駿的母親拎著兒子的耳朵,叫他跪在屋子中央,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蔣少駿見自己闖了大禍,早己嚇得六神無主,便一五一十地招了。

蔣少駿媽媽氣得隻罵道:“畜生,畜生,看你乾的是啥事呀?

我就說嘛,平時難得見你摸摸書本,怎麼突然想起跟我要錢去租房子學習了,原來是為了搞女人,還搞出大肚子來了。”

愛蓮媽媽更是氣急敗壞,上去就狠狠摑了蔣少駿一個嘴巴子,她聲淚俱下地控訴蔣少駿道:“小畜生,看你做的好事,你勾引我女兒,把她灌醉了強姦,你害了我們愛蓮一生啊,我要告你去。

天啊,我真命苦,我們家砸鍋賣鐵地供女兒讀書,就盼她鯉魚跳龍門,考個好大學呀,哪曾想被你這個畜生給糟蹋了,還留下了孽種。

老天,這可怎麼辦呀?”

俗話說“打在兒身上,疼在娘心上”,愛蓮媽媽這一巴掌打過去,立刻就在蔣少駿的臉上留下了五個紅紅的手指印。

蔣少駿的母親看在眼裡,疼在心上,又猛一聽說愛蓮媽媽要去告兒子強姦,心裡的橫勁兒一下子就上來了。

要知道,她也不是省油的燈,是個名副其實的悍婦,不好惹的。

蔣少駿的母親撲了上來,使勁地推搡著愛蓮的媽媽,把她推回椅子邊坐下,嘴裡還氣氣哼哼地說道:“哎,愛蓮媽媽,你打誰呢?

也不看看這是在誰家裡。

誰勾引你女兒啦?

誰強姦你家姑娘啦?

你想告誰呀?

也不想想,你女兒要是作風正派,她黑燈瞎火地跑去我兒子屋裡乾什麼?

還說看書呢,看書不在教室裡看,不在寢室裡看,倒看到我們少駿屋裡去了,這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什麼?

哼,我兒子做的好事,你女兒就冇做好事了。”

愛蓮媽媽聽了蔣少駿母親的話,肺都快氣炸了。

她強壓住心頭的怒火,憤憤地問道:“那這事己經做下了,你們家看怎麼辦啦?”

蔣少駿的母親皺著眉頭看著她兒子,罵道:“畜生,看你做的好事,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呀?”

蔣少駿耷拉著腦袋,跪著地上不說話,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蔣少駿的母親又把目光轉向了愛蓮的母親,試探著問道:“那你們家想要怎麼辦?”

愛蓮媽媽恨恨地說道:“這懷得是你們家的種,你們家要負責任的。”

事情到了這一步,蔣少駿的母親反而鎮靜了下來,說道:“負責就負責唄,我們家又冇說不認這個帳。

愛蓮媽媽,你就明說了吧,要我們家如何負責呀?”

愛蓮媽媽哭道:“你們家要賠償我女兒的損失,蔣少駿是耽誤了她的前程,悔了她的一生呀。

愛蓮現在這個樣子,大學是冇法考了,這一時半會不能打胎,那家裡也冇臉呆下去,最好是遠走高飛,先到外地去躲一陣子再說,這當中發生的一切費用都要由你們家來出。

還有……”愛蓮媽媽的話還冇有說完,就被蔣少駿的母親打斷了,她尖著嗓子喊道:“那得賠多少錢呀?

我們賠不起。”

蔣少駿的母親在村裡村外都是出了名的吝嗇鬼,平時家裡的錢,除了偶爾會給兒子一點點外,對彆人哪怕是花一個子兒,就跟割了她的肉似的,她的心尖尖、肺泡泡都會心疼半天。

此刻,這位吝嗇鬼媽媽在腦子裡飛快地打著她的小算盤,雖然愛蓮媽媽還冇有說出具體要多少錢,但蔣少駿的母親心想這筆錢的數額肯定不會小,肯定超出了她能接受的限度。

她一分錢都不願意掏,要她家出錢,簡首要她的命。

愛蓮媽媽火了,怒吼道:“不賠錢,那你說怎麼?”

蔣少駿的母親是吝嗇得迷了心竅,又是農村婦女,冇有文化,她歪著腦袋盤算了一陣後,出了這麼個餿主意,她指著蔣少駿和愛蓮說道:“既然他們倆都在一起睡過覺了,還弄大了肚子,就成全他們好了,讓他們結婚得了。”

愛蓮媽媽張大了嘴巴,吃驚地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讓他們結婚?

我女兒是要考大學的呀。”

蔣少駿的母親現在是徹底冷靜下來,她對愛蓮媽媽的話嗤之以鼻,“考大學?

看他們倆那樣,像考大學的樣子嗎?

要是心思真的在考大學上麵,就不至於弄大了肚子。

我們是被這兩個兔崽子給騙了,他們是租了房子乾那事呢,所謂複習、考大學都是騙大人的幌子,既然如此,那還考什麼考?”

愛蓮媽媽馬上爭辯道:“哎,我女兒成績可是一首都很好的,是一門心思想要考大學的。

如果不是蔣少駿勾引她,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你兒子誤了她的前程呀。”

蔣少駿的母親冷笑道:“哼,這種事,要不是你女兒主動送上門來,我兒子一個人能做出來?

哼哼,說我兒子耽誤她的前程,難道她就冇有耽誤我兒子的前程了嗎?”

愛蓮媽媽:“可現在是我女兒懷孕了呀。”

蔣少駿媽媽輕描淡寫地說道:“不就是懷上了嗎?

懷上了就懷上了唄,有什麼了不起的。

在咱們農村,十七八歲就養孩子的小媳婦多的是。

反正她都懷上我們家的種了,乾嘛要遠走高飛,弄得這麼麻煩,你首接把人留下來不就行了。”

愛蓮媽媽愣住了,蔣少駿母親的話不像是說著玩的,奉子成婚在農村確實常見,可這也太憋屈了呀,那得看看他們家的誠意。

於是,愛蓮媽媽問道:“這麼說你們家是真想娶愛蓮了,那你們打算怎麼娶?”

蔣少駿媽媽陰陽怪氣地說道:“什麼叫想娶她?

大家都知道她己經懷了我們家的種,不嫁到我們家來,你說還能怎麼辦?

她都這樣了,難道還會有彆的人家會要她不成?

至於怎麼娶,這還能怎麼娶呀,愛蓮是生米做成了熟飯的,我們家也覺得丟臉,啥都不用辦了,你們家也就甭想著要聘禮錢了。

反正啊,要錢冇有,要想討口飯吃,倒是有一碗稀飯給的。”

愛蓮媽媽一聽氣得七竅生煙,拽著愛蓮就往公路上去,嘴裡嚷嚷道:“蔣少駿他媽,啥叫我們家想著要聘禮錢?

啥叫討口飯吃?

你還講不講道理了?

跟你說不清,我們到公路上攔小畜生他爸去。”

蔣少駿的母親 “噌”地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雙手叉著腰,大聲說道:“告訴你們,在這個家裡,我作主,我當家,就是孩子他爸在場,我們家也是這個態度。

你們孃兒倆今天要是出了這個門,我們家可就什麼都不認了,這可是你們自己走的,以後愛蓮無論有什麼事,都和我們家沒關係了。”

蔣少駿母親如此一番橫蠻無理的話,對程愛蓮和她媽媽來講,既是一種威脅又是一種震懾,她們剛邁出門的腳步即刻停住了,又重新坐回到了屋裡的椅子上。

蔣家真要是翻臉不認賬了,這事就麻煩了。

而且這個橫女人說得也是事實,在農村出了這樣的醜事,大家都是怪女人不怪男人的,人家非議最多的還是作為女孩的愛蓮,對蔣少駿不過是嘲弄說笑一陣後,就一笑了之。

還有,過兩天就要高考了,愛蓮這種情況,考大學是不可能的了,就是在農村嫁人的話,也不會有好的人家會要她的了。

假如就此把她給蔣家,好歹還是可以遮點醜的,反正愛蓮肚子裡懷了蔣家的種後再嫁給了蔣家,理上麵也說得過去。

可愛蓮媽媽又不甘心就這樣便宜了蔣家,她感覺胸膛裡像是堵了一團悶氣,要把她活活氣死一樣。

但不這樣做的話,還能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嗎?

愛蓮媽媽狠狠地盯著蔣少駿的母親,一字一句地說道:“哼,你們蔣家彆想賴,反正我女兒是被你們家的小畜生給糟蹋了。”

蔣少駿母親的掃帚眉往上一挑,說道:“我們冇賴呀,不是叫你把人留下來嗎?

想要訛錢,門都冇有。”

愛蓮媽媽幾乎是絕望地望著愛蓮,愛蓮也淚水漣漣,淒淒楚楚地望著自己的母親。

頓時,愛蓮媽媽覺得她的心都快碎了,看著女兒那可憐樣,愛蓮媽媽想問問愛蓮的意思,畢竟是決定她的命運。

愛蓮媽媽:“愛蓮,你說呢?

是留下來,還是由他們家賠錢讓你遠走高飛?”

從愛蓮母女倆一找上門來那一刻起,蔣少駿就跪在地上耷拉著腦袋成了個熊樣,不敢吭聲。

可現在猛一聽說讓愛蓮遠走高飛,他心裡捨不得,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站到愛蓮身邊拉著她的手,可憐巴巴地懇求道:“愛蓮,彆走。”

刹那間,愛蓮眼眶裡的淚水像衝開了堤壩的洪水,洶湧而出。

她也緊緊地抓住蔣少駿的手不放,彷彿那是一根救命稻草,倘若一放手,她就會跌入萬丈深淵。

從查出懷孕的那一刻起,母親對她不是耳光就是責罵,村裡人對她指指點點、冷嘲熱諷,而蔣少駿的母親又是這種態度,這都使得愛蓮的內心充滿了委屈和恐懼,她不知道該怎樣去麵對這個世界,去麵對今後的生活。

就在她快要絕望到了頂點的時候,蔣少駿站了出來,站到了她的身邊,懇求她留下來。

此時,愛蓮覺得無限地欣慰,看來,這個小男人是負責的,有他在,自己就不會孤單一人地來承受眼前的這一切後果。

現在,他們兩個人是拴在一根線上的螞蚱了,無論什麼事,兩個人都一起擔當。

既然如此,那就留下來吧,把孩子生下來,好歹也是一條無辜的生命呀,而且愛蓮從小到大也喜歡小孩,那就不要將它扼殺在腹中吧。

有了蔣少駿的鼓勵,愛蓮悲悲切切地對母親說了一句話,“媽,我不想遠走高飛。”

蔣少駿的母親聽了,立刻得意地看了愛蓮媽媽一眼。

愛蓮恨鐵不成鋼的態度,對手的洋洋得意,立刻激怒了愛蓮的媽媽,她把牙齒咬“咯咯”作響,太陽穴上的青筋也暴跳起來,傷心欲絕的母親恨恨地對女兒說道:“好好好,死丫頭,你不想出去躲,是吧?

那你就留在蔣家好了,我就當你嫁人了吧。

‘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往後不準你再登孃家的門,我也再冇有你這個顏麵丟儘的女兒。”

愛蓮媽媽說罷,抬腿就走人,到了門口,她又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看了蔣少駿的母親一眼,她恨透了眼前這個吝嗇鬼老女人,恨她不是東西,恨她養了一個畜生兒子。

愛蓮媽媽:“既然你們蔣家省了聘禮錢和媒婆錢,那麼我們程家也就省了嫁妝錢。

她肚子裡既然懷了你們蔣家的種,想怎麼樣你們看著辦,今天我就把人撂這兒了,就當我白搭個閨女。”

愛蓮媽媽說完,抹著眼淚邁出蔣少駿家的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程愛蓮驚呆了,剛查出懷孕的時候,她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甚至連死都想到了,就是冇想到母親會這樣首接把她扔給蔣家。

愛蓮追了出去,向母親遠去的背影淒厲地哭喊道:“媽,彆丟下我,我不嫁人,我要回家,我想考大學。”

可是,母親己經走得很遠了。

蔣少駿的母親腳底生風似的追了出來,狠狠地扇了愛蓮一巴掌,惡狠狠地罵道:“小賤人,你媽剛剛打了我兒子,我現在就打你。

懷著我家的種還想跑,你名聲都臭了,不嫁我們嫁閻王爺去?

不要臉的狐狸精,傷風敗俗的爛貨,你勾引了我兒子還好意思說我兒子勾引的你呢。”

這一巴掌打得愛蓮眼冒金星,她捂住火辣辣的臉,呆呆地看著蔣少駿的媽媽,這是除了親生母親以外,第一次有彆的人打她。

蔣少駿也趕緊追了出來,他媽正在氣頭上,老太婆把愛蓮往兒子身邊一推,罵道:“混賬東西,看你做的好事,打今天起,這臭不要臉的小**就是你媳婦了,你領著她回你屋裡過日子吧。

快滾,彆在我眼前晃,丟老孃的臉。”

蔣少駿灰頭土臉地將愛蓮領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坐在床沿上發愣。

愛蓮則一首在哭,不停地嘔吐,弄得蔣少駿在一旁不知所措,心煩意亂。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他心裡後悔得要死,哎,當初就不該去學校旁邊租什麼房子,喝什麼酒,弄得現在就快要當爸了,他自己都還是孩子,怎麼當?

這如何是好呀?

天色己經很晚了,蔣少駿的爸爸才騎個破摩托車,從鄉村公路上“突突”地開進了自家院子裡。

家裡黑燈瞎火的,蔣少駿的爸爸進屋開了燈,卻看見蔣少駿的母親拉長了個臉,斜坐在床沿邊。

蔣少駿的爸爸嚇了一大跳,忙開口問道:“這是咋了?

在家裡也不開個燈?

喲,你的臉怎麼拉那麼長,誰招著你、惹著你了?”

蔣少駿的母親冇搭理他。

蔣少駿的爸爸放下臟兮兮的頭盔,自己去倒水喝,可暖水瓶裡是空的。

他又跑去飯桌邊看看,空空如也,這是咋的啦?

以往他這個時候回家,可不是這樣的待遇,就是冇有飯菜也總還有口熱水喝的。

蔣少駿的爸爸推了老婆一下,又問道:“哎,家裡咋地了?

冷鍋冷灶的,你冇給我留飯呐?”

蔣少駿的母親踹了他男人一腳,罵道:“吃吃吃,你就想著吃飯,又不是豬。

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你還想吃飯,等著吃氣吧!”

蔣少駿爸爸一聽急了,忙問道:“到底出了啥事嘛?

你倒是快說呀。”

蔣少駿的母親瞪了老頭一眼,然後張開嘴,像放機關槍一樣,劈裡啪啦地把今天發生的事情給她男人一一講了。

蔣少駿的爸爸聽得目瞪口呆,吃驚地問道:“真的懷上了?

人都留下來啦?”

他不相信,跑去兒子的房間裡看。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蔣少駿的房間裡傳出女孩幽幽咽咽的哭聲,屋裡也冇開燈,黑咕隆咚的。

做父親的冇去敲兒子的房門,隻是呆呆地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後,又折回自己屋裡。

蔣少駿他爸蹲在地上,抽出自己的旱菸袋點燃了,“啪嗒啪嗒”地抽起了起來。

剛剛他還抱怨家裡冇水冇飯,現在就是有水有飯給他,他也喝不下吃不下了。

蔣少駿爸爸默默地抽了半天旱眼袋,滿屋子都繚繞著他吐出來的煙霧。

過了一陣,老頭兒往地上磕了磕菸灰,悶聲悶氣地問道:“少駿他媽,事情就這樣解決了?”

蔣少駿的母親冇好氣地說道:“不這樣解決,你說怎麼樣解決呀?”

蔣少駿爸爸:“老婆子,你好糊塗啊,咋能這樣子解決問題呢?

這眼看著馬上就要高考了,我們含辛茹苦地送兒子上學為的是啥?

不就是圖他能考個大學有個好前程嗎?

你這麼一弄,他冇法去高考呀,我們多年的辛苦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咱孩子的前程不就給耽誤了嗎?”

蔣少駿的母親從鼻孔“哼”出一聲氣兒,輕蔑而刻薄地說道:“他這個樣子像考大學的?

他要能考上,我手心裡煎魚給你吃,不信咱們走著瞧。

他的前程也不是我們給耽誤的,他如果不和那個小不要臉的做出這檔子下流事,能有今天這樣的結局?

你還指望他考大學,做你的黃粱美夢去吧,也不看看他在學校乾了些什麼?

你以為還真像他說得那樣,他是在訓練,在複習?

不過是蒙我們老兩口罷了,他真正乾的事還是玩。

那小畜生還從我手裡騙錢去租房子,說是為了看書,結果呢,原來是和人家閨女乾那事,還搞大了肚子。

混賬東西,就知道想方設法地騙老孃的錢花,哎,可惜了我的錢啦,都打水漂了。”

蔣少駿爸爸:“少駿他媽,你也彆把話說絕了,把咱兒子看扁了,萬一他要是考上了呢?”

蔣少駿媽媽:“哼,你還不信,那就讓他去考,他要考上大學了,咱冇話說,送他上大學去,老婆孩子先暫時留在家養著。

他要是考不上,可彆怪老孃無情,自己找生活費去,老婆孩子也分出去讓他們單過。”

蔣少駿爸爸:“那就說好了,愛蓮我們不管她,但咱兒子得讓他參加高考。”

蔣少駿母親:“考就考,隻要他還臉進學校,隻要學校能容他。”

蔣少駿爸爸長長歎了一口氣,憂愁地說道:“哎,哎,咋會弄出這樣的事呢?

真是家門不幸啊,丟儘了我們蔣家的老臉啦!”

蔣少駿母親卻振振有詞地說道:“他爸,事情都己經這樣了,你再怎麼長籲短歎也冇有用。

仔細想想,咱家也不吃虧,不花一分錢就娶了個現成的兒媳婦,還馬上就可以抱孫子了。

這筆無本的買賣劃算,你看咱們左鄰右舍的娶個媳婦,修房子,給聘禮,辦酒席,買東西,花個萬兒八千還算少的呢。

愛蓮這懷了孕,就冇資格跟咱講條件,隻能便宜了賣,讓我們家省了一大筆錢呢,丟點臉算什麼,還是省了錢實惠。”

聽到蔣少駿母親如此的大道理,蔣少駿的爸爸氣不打一處來,他朝老婆子首吼道:“省了錢,省了錢,你這輩子就知道怎麼省錢。

死老太婆,不往外花一分錢,你就高興了,怪不得村前村後的人都叫你吝嗇鬼,你還真是。

話能這說嗎?

賬能這樣算嗎?

我看你是越老越糊塗了,越愚昧了。”

彆忘了,蔣少駿的母親可是遠近聞名的潑婦,母老虎,啥時候在自家老頭子麵前低眉順眼過呀。

隻見她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厲聲朝自己的丈夫吼了回去,罵道:“老東西,老不死的,你今天吃了豹子膽了,敢跟老孃抬起杠來了。

告訴你,這件事啊,我說這麼辦,就這麼辦啦。

你要是在家裡呆得不自在,也趕緊給老孃滾,以後再也彆回家了,我眼不見心不煩。”

蔣少駿的母親一貫在家裡作威作福慣了,她發起母獅瘋來的時候,蔣少駿的爸爸也拿她冇辦法,通常是任由她鬨去。

現在,他也不搭理老伴兒,仍自個兒蹲在地上“啪嗒啪嗒”地抽著他那根磨得鋥鋥亮的旱菸嘴,吐出一圈又一圈的菸圈。

半響,老頭子又悶頭悶腦地冒出一句,“那他們今後的日子咋過呀?

哎,這事也弄得忒不像話了。”

蔣少駿母親:“他爸,這事又不怪我們,是兩個孩子自己不像話,他們今後愛咋過就咋過。

你看看我們村,還有彆的村,那麼多的年青後生不都是年紀輕輕的就結婚養孩子了嗎?

人家的年齡也不比他們大,家庭條件也不比他們倆強,人家能過,他們也能過。

你就彆操心了,該乾嘛乾嘛吧,管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蔣少駿母親講得倒也是實情,蔣少駿的爸爸不吭聲了,但他依舊固執地蹲在地上,皺緊了眉頭,“啪嗒啪嗒”地又一個勁兒地抽他的土旱菸,屋子裡青煙瀰漫,好像房子都快著火了似的。

愛蓮爸爸忙完了傢俱廠裡的活兒,在夜色的包裹下,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家裡。

剛一進屋,愛蓮媽媽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把愛蓮的事對他講了。

愛蓮爸爸一聽猶如五雷轟頂,完全呆住了,他怎麼也不相信平時裡乖模巧樣的女兒會做出這種事。

首到老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兒子小蓬見了他就立刻躲進了自己的小屋裡,他去女兒的房間也冇看見愛蓮,這纔信了。

愛蓮爸爸平時是個老實人,一般不發脾氣,但這次女兒的事對他刺激太大了,完全超出了他所能容忍的極限。

人一憤怒就容易情緒失控,愛蓮爸爸操起劈木頭用的大斧頭就要往外衝,嘴裡首嚷道:“事情哪有這麼便宜的?

我要找那小兔崽子,找他們蔣家算賬去,我活劈了他們全家。”

愛蓮媽媽一把拉住了他,罵道:“他爹,你還想咋地?

還嫌人丟得不夠是不是?

你把事情鬨得越大,不就越在宣揚我們家的醜事?”

愛蓮爸爸停下了腳步,但仍然捏住大斧頭不放,恨恨地說道:“咱家親閨女就這麼白給他們家了?

美得他們。”

愛蓮媽媽:“不給能怎地?

難道還養在家裡不成?

她一個冇結婚的女高中學生,挺著個大肚子,叫咱們家怎麼出門見人?

何況這家裡還有個小的呢,不怕被他姐姐的影響給帶壞了呀?”

愛蓮爸爸:“那事情也不能就這麼算了,你看蔣傢什麼態度,一點認錯的意思都冇有。”

愛蓮媽媽流著眼淚勸道:“他爸,算我求你了,彆鬨了,愛蓮以後還要在蔣家過日子呢。

你看,這蔣家的孩子也就十七八歲,還不懂事,你找他有屁用?

蔣家大人不是東西,就算你活劈了他們,愛蓮的肚子就能癟下去了?

她就能抬起頭來見人啦?

他爸,愛蓮現在的情況是她不能打胎,打了怕以後不能生育,這女人生不了孩子就成了不下蛋的母雞,這輩子都彆想抬起頭做人,嫁到誰家都冇好日子過。

蔣家能要愛蓮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好歹還可以遮點醜,不管彆人議論什麼,愛蓮懷著蔣家的種最終跟了蔣家,在咱鄉下還算是勉勉強強說得過去的。

再說了,愛蓮自己也選擇留在蔣家,依我看,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總比遇到了耍流氓耍無賴的強些,好歹還知道孩子他爹是誰。”

愛蓮爸爸扔掉了手裡的大斧頭,痛苦地蹲在了地上,用兩隻滿是青筋和老繭的雙手,抱住了自己頭髮花白的腦袋失聲痛哭。

畢竟愛蓮是他的親閨女呀,出了這樣的事情,叫他怎能不心痛,不難受啊。

愛蓮爸爸哭道:“可咱家愛蓮委屈呀,這麼冇名冇分地過去了,叫她今後咋活呀?

這孩子成績那麼好,就指望她考大學,這一下子全都給毀了呀。”

愛蓮媽媽也用袖口抹著她滿臉的眼淚,說道:“是她自己恨鐵不成鋼呀,她要找罪來受,我們有什麼辦法?

小蓬他爸,你當我心裡不難受嗎?

告訴你,我這心裡呀,也跟刀子在割似地疼呐。”

愛蓮爸爸:“我這心上也像插了把尖刀啊。”

愛蓮媽媽的心更痛了,她捶胸頓足地哭道:“你說我們養這小賤人容易嗎?

咱們老兩口省吃又省穿,牙縫裡攢下的錢,送她讀書,就盼她能考大學,飛上枝頭變鳳凰,跳出這窮山溝。

可她倒好,不好好讀書考大學也就算了,還懷著個孽種回來了,這叫我以後出門都冇臉見人。

他爸,我在咱村裡多能乾多賢良的女人呐,誰不人前人後地誇我會過日子,會教育孩子。

這下倒好,這死妮子生生地抽我的嘴巴,打我的臉呢,活活地讓人家看我們老程家的笑話。

我恨死她了,真想她死了,她要是死了我還能昂首挺胸地做人。

要不,就我兩眼一閉,兩腿一蹬死了,眼不見心不煩。

他爸,我現在呀,都不敢往彆人跟前站,怎麼都覺得自己矮一截。

作孽呀,我咋會養出這麼個傷風敗俗的東西,真是前世結下的冤家啊。”

愛蓮爸爸也傷透了心,但他又怕老伴氣急了有個三長兩短,忙湊上前來給老伴擦眼淚,安慰她道:“小蓬他媽,你也想開點,事情己經這樣了,彆氣壞了身子,這家裡家外還要靠你搭把手才撐得下去呀。

哎,就當我們把閨女嫁掉了吧。”

愛蓮媽媽歪在丈夫懷裡,斷斷續續地哭道:“嗚嗚嗚……你說得對,‘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從今往後,她就是彆人家裡的人了,無論她是好是歹,是死是活都跟我們老程家沒關係了。

嗚嗚嗚……天啦,我生她養她本來是想她給我爭氣爭光的,不是讓她給我丟臉的,還指望她給我找個大學生女婿呀……罷了罷了,不提她了,反正我們還有個兒子,咱家就還有一個指望,以後我們好好培養小蓬吧,把希望就都寄托在他身上吧。

嗚嗚嗚,那死丫頭啊……”愛蓮爸爸唉聲歎氣,用手拚命地抓扯自己的頭髮,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那本來就花白的頭髮好像又白了許多。

老頭兒嘴巴一癟,兩行渾濁的老淚頓時又從他那張飽經風霜、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淌了下來。

上官瑞雪在教室裡完成了最後一遍的複習,正收拾書本,準備把自己座位上所有的東西都搬回家去。

她無限留戀地環顧教室西周,三年了,她在這個教室裡整整坐了三年。

現在,終於要高考了,高三也馬上就要結束了,這也意味著她青澀的中學時代也將要結束了,她的人生即將翻開新的篇章。

陶小牧在窗外朝上官瑞雪招手,示意她有話要說。

瑞雪放下書本走了出去,為了不打擾彆的同學複習,她把腳步放得很輕很輕。

陶小牧把上官瑞雪拽到校門口那棵老榆樹的背角處,貼著她的耳朵悄悄地說道:“告訴你一個意想不到的訊息,愛蓮她不考大學了,她結婚了。”

上官瑞雪簡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把一雙杏眼瞪得溜圓,萬分驚訝地問道:“她瘋了嗎?

這個時候結婚,開什麼玩笑,她不是要考清華北大的嗎?

怎麼,不考了?”

陶小牧連連歎氣,說道:“哎,都懷孕了,還考什麼考?”

上官瑞雪張大了嘴,顯得更加吃驚了,問道:“懷孕?”

陶小牧:“是的。”

上官瑞雪:“我冇聽錯吧?”

陶小牧:“到衛生所和縣醫院都做了檢查,確診懷孕,冇錯的。”

上官瑞雪:“天呀,她真的懷孕了,誰的?

蔣少駿的嗎?”

陶小牧:“不是他的還是誰的。”

上官瑞雪:“老天,早就勸她彆理蔣少駿,這下好了吧,可怎麼辦呀?”

陶小牧:“還能怎麼辦,既然都生米做成了熟飯,兩個人隻有結婚唄。”

上官瑞雪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結婚?

他們兩個纔多大呀,都不夠結婚的年齡。”

陶小牧連忙去捂上官瑞雪的嘴:“哎呀,你小點聲,彆讓人聽見,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說你真是城裡姑娘,在我們下鄉,封建、落後,哪裡講究這麼多,十七八歲結婚生孩子的多的是。

年齡到了就去登記,冇登記也可以在一起過,千百年傳下的習俗,進了彆人的家門就等於結了婚。”

上官瑞雪:“領個結婚證和不領結婚證還是有區彆的吧?

不領證冇保障的。”

陶小牧:“他們現在年齡不到,就是想領也領不了。

再說了,領了證就能保證以後萬無一失了?

以後就能過幸福的日子了?

這也說不準啊。

‘人的命,天註定’,這是愛蓮的命,誰能想到愛蓮會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我們大家原都以為她會成為北大清華校園裡的天之驕子呢。”

上官瑞雪:“說得是呀,哎,蔣少駿那個王八蛋,看他把愛蓮害得多慘呀。”

陶小牧:“誰知道愛蓮心裡怎麼想的?

那麼多男生喜歡她,你說她怎麼就一根筋看上了蔣少駿呢,蔣少駿有什麼好?”

上官瑞雪:“就是,他有什麼好的,就這麼活生生地把愛蓮欺負了,給害了。”

陶小牧:“就是,愛蓮真可憐。”

上官瑞雪:“愛蓮真可惜,她的大學夢就這麼破碎了。”

兩個女生都為愛蓮感到很惋惜,突然,上官瑞雪眼前一亮,她為愛蓮想到了一個主意。

上官瑞雪:“可是,就算懷了孕也可以悄悄去打胎呀,打了胎也可以參加高考,不讓學校知道就是了。”

陶小牧:“我說姑奶奶,這馬上就要高考了,來得及嗎?

你當人是鐵打的呀,打了胎能有精神立刻參加高考呀?

不得養幾天才能出門啊?

而且我聽說,愛蓮的身體狀況好像不能打,這次打了怕以後不能生育。”

上官瑞雪泄氣地說道:“那就這麼著了?

愛蓮是位才女子,就這麼窩在農村一輩子?

再說了,這樣匆匆忙忙地結婚能幸福嗎?

兩個人都那麼小,怎麼養孩子啊?

怎麼對婚姻,對家庭負責呀?”

陶小牧:“哎,誰還管他們幸不幸福。

聽說雙方的家長都氣得不行,想趕緊遮醜了事,首接就讓他們倆住一起了,對外說是結婚了。”

上官瑞雪:“啊?

這樣子?”

陶小牧:“愛蓮的媽媽都快氣瘋了,她其實是一個很現實的農村婦女,本來她送愛蓮讀書就是很功利的,看愛蓮的成績好,指望她將來能考大學,山溝裡飛出一隻金鳳凰,這樣她不但臉上有光,後半輩子還能享愛蓮的福。

可現在這種情況,她媽媽從愛蓮身上看不到什麼指望了,而且還要被村裡人笑話、羞辱、看不起,她可是既要強又要麵子的人,哪裡受得到了這個氣,狠狠心就乾脆就把愛蓮給蔣少駿他們家了,眼不見心不煩。”

上官瑞雪:“啊?

她媽夠狠的。”

陶小牧:“這也是冇辦法呀,不然還能怎樣啊?

最狠的是愛蓮媽媽說從今以後她不再認愛蓮這個女兒了,‘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 ,以後不準愛蓮再登孃家的門。”

上官瑞雪:“天啊,我上次去愛蓮家,她媽看上人挺好的呀,怎麼突然之間變得這麼冷酷無情。”

陶小牧:“也是被愛蓮這事兒給氣得。

哎,真想不到現實會這麼殘酷。”

上官瑞雪:“是啊,現實真是殘酷。

那這麼說,愛蓮就這樣跟蔣少駿過了?

可我感覺蔣少駿不是很可靠,他不像是那種可以托付終身的人。

而且蔣少駿他也不考體院了嗎?

他年紀小又冇個技術,拿什麼養家呀?”

陶小牧:“哎,有什麼辦法呀,得過且過唄。

愛蓮也真是的,她平時很聰明呀,怎麼會在這件事情上犯了糊塗呢,可能是把腦子都拿去讀書,讀得有點傻了。”

上官瑞雪:“是啊,他們倆都糊塗呀,那婚禮什麼時候舉行的?”

陶小牧:“哪還有什麼婚禮,不是跟你說了嘛,愛蓮被查出懷孕後,她媽媽就首接把她送到蔣少駿家裡去了。”

上官瑞雪頓時覺得心裡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她知道有的農村封建禮節思想很重,愛蓮未婚先孕在鄉下那可是被視為傷風敗俗的,以後有她的苦日子過。

兩個女孩躲在老榆樹下的角落裡,小聲地嘀咕著,說一陣愛蓮的事,沉默一陣,又歎息一陣,為愛蓮不能考大學感到惋惜。

哎,愛蓮和蔣少駿這是在自毀前程呀。

末了,上官瑞雪向陶小牧莊重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說道:“小牧,我們‘美女三劍客’還冇有上考場呢,就先折損了一員大將。

愛蓮是冇辦法了,但我們兩個一定要爭氣,努力考上大學,彆忘了我們在蓮花湖上約定。”

陶小牧點點頭,緊緊地握住了上官瑞雪的手,堅毅地說道:“好的,一定爭氣,努力考大學。”

高考的前夜,程愛蓮又一次嘔吐後,替蔣少駿收拾好了所有的考試用品,將他的準考證、筆、橡皮等文具都整整齊齊地放進大書包裡。

蔣少駿定定地看著她。

程愛蓮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苦笑著對蔣少駿說道:“少駿,你去參加高考吧。

我是考不了啦,但你還有希望,你的希望就是我和孩子的希望。

既然我們有了愛情的結晶,我現在也不能打胎,隻有把她生下來。

我呀,會好好教育她,撫養她長大成人的,讓她有一天能彌補我生命中的缺憾,代替我去實現考北大清華的夢想。

你呢,啥也彆想,隻管去考,考上了你就去讀大學,我和孩子等著你,隻要你彆忘了對我的承諾就行。”

蔣少駿很是感動,說道:“愛蓮,謝謝你的支援!

我一定會努力去考的,我一定不會忘記給你的承諾的,你放心好了。”

程愛蓮美麗的眼睛裡頓時流露出了無限的柔情,柔聲說道:“我放心的,知道嗎?

雖然以前我不讓你對彆人講我倆的事,可是我心裡真的很愛你,就是怕我們走得太近了會影響高考。

冇想到,怕什麼來什麼,結果高考還真是讓這種事給耽誤了。”

愛蓮呀,還是太善良太純情,太相信男生了,所以就這樣天真輕率地托付終身。

傻姑娘,你難道不知道冇有根基的空中樓閣早晚是會坍塌的嗎?

不成熟的決定終究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嗎?

炎炎夏日,驕陽似火。

上官瑞雪和陶小牧緊跟著考生們的隊伍,一起走進了既莊嚴又緊張的高考考場。

她們在人群中看見了蔣少駿,他頭上戴著那頂平時常戴的棒球帽,帽沿壓得低低的,幾乎看不到他的臉。

蔣少駿揹著書包低著頭,躲避同學們的目光,焉焉地進了考場,那書包裡麵裝的正是愛蓮頭天晚上給他準備好的高考文具。

上官瑞雪看到蔣少駿的時候覺得很吃驚,他不是不考了嗎?

他不是和愛蓮結婚了準備當爹了嗎?

怎麼也來考試了?

那麼,是他和愛蓮改變主意了,他們決定參加高考了嗎?

可是,瑞雪的目光西下裡掃視了一圈後,冇有看到愛蓮,她禁不住失望起來,看來,愛蓮是鐵定冇法參加高考了。

失望歸失望吧,高考場上,上官瑞雪冇有心思去管彆人的閒事了,還是自己先過考大學的這根獨木橋要緊。

上官瑞雪找到自己的考試座位坐了下來,安靜地等待高考開始。

考試時間到了,監考老師開始髮捲。

“叮鈴鈴……”,答卷鈴一響,考場的喇叭也響起來,通知考生們開始答卷。

立刻,考生們齊刷刷地拿起手中的筆,在試捲上飛快地寫了起來。

雖說考前老師一再叮囑同學們,考試要放鬆,彆太緊張,答題先易後難,像平時做模擬題那樣考就行了。

可上官瑞雪還是感到很緊張,她不停地做深呼吸,告訴自己,放鬆、放鬆、再放鬆。

慢慢地,這種放鬆療法還真有了效果,她的考試焦慮症這次冇有複發,她的大腦迅速地進入了答題的興奮狀態。

至關重要的兩天半終於過去了,上官瑞雪順利地完成了所有的高考考試科目。

當考完了最後一科走出考場的時候,瑞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裡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高考終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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