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人獵到一對棕熊母子，我爺卻有些不安。
他說這棕熊不對勁。
十三年前，我爺上山獵熊，被棕熊傷了一條腿，從此不再打獵。
冇想到如今棕熊來報仇了。
1 村裡的張老五和張老六兩兄弟在山上獵熊，抓到一頭母棕熊和一個熊崽子。
抓到棕熊，還是兩隻，村裡一下子傳遍了，全村老少都出來看熱鬨。
要知道，村裡有十幾年都冇人抓到棕熊了。
爺爺奶奶帶著我剛從田裡回來，也碰到張老五兄弟兩人站在兩隻棕熊麵前哈哈大笑。
我們也好奇地圍了上去，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棕熊，比我想的大好多。
聽村裡人說母棕熊至少有五六百斤，小熊崽子躲在母熊後麵，畏畏縮縮，眼神裡儘是恐懼。
那母熊身上有好幾個傷口，聽我爺說是跌落陷阱被底下的削尖的竹子刺傷的，流了好多血，還把小熊護在身後。
在深坑陷阱裡插上削尖的竹子，是這裡常用的獵熊手段。
爺爺聽到叫聲後，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安，擠過圍觀的人群，問張老五：老五，這熊是山上抓來的？
老五得意地笑著說：是啊，怎麼樣陳叔，比你當年抓的棕熊都大吧。
老五，這叫聲不對，這是母熊，還帶著小崽子，一對母子，按理來說不能抓，放了吧。
陳叔你開玩笑的吧，母熊怎麼不能抓了，這麼大的熊，身上渾身是寶，光賣熊掌和熊膽就能掙好幾萬呢。
不行，這是帶崽的母熊，你看母熊眼裡都流淚了，它這叫聲是想把同伴引來，殺了它得遭報複。
老五，聽我的，放了吧。
張老五一下子就怒了，陳老頭你瘋了吧，我和老六能把它抓來還怕它報複嗎？
什麼放了，我看你是嫉妒我抓到這麼大的棕熊，看來您老獵熊技術也就一般，要不然當年冬生也不會死在山上。
我爺爺見狀隻得作罷，帶著我和奶奶回家了。
走了老遠，還能聽到棕熊母子的叫聲，有些瘮人。
2 冬生是我爹的名字。
我爺年輕時也是個十裡八鄉都知曉的好獵手，十三年前，帶著我爹上山獵熊，遇到一隻大棕熊，足有八百多斤。
可不僅冇殺得了棕熊，我爺反被棕熊拍折了一條腿，聽我爺說，那棕熊的熊掌比蒲扇還大，一掌就能把人拍死。
我爺被棕熊弄折腿後，棕熊上來就想扒開我爺的肚子吃我爺，棕熊就是喜歡吃活的，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它會直接撕開肚皮，掏出內臟就吃。
我爹見狀跑回來救他，可惜獵槍已經冇有火藥，跟燒火棍一樣。
他隻能拿出短刀刺向棕熊後背，可是一把短刀根本奈何不了棕熊，那棕熊直接轉身一掌拍向我爹，猛地撞了過來，我爹當即暈死。
後來有其他獵人趕來，趕跑了棕熊，我爺和我爹才保住了命。
從山上下來後，我爹就瘋瘋傻傻的，嘴裡說著棕熊，好大的棕熊…… 不僅如此，我爹還時常會學棕熊叫。
醫生說是被棕熊一掌拍的，腦袋受損了，也有人說是被棕熊嚇傻的，怎麼都醫不好。
我爺和我奶每天愁眉苦臉，尋醫訪藥。
我爹症狀越來越嚴重，逐漸由瘋傻變為暴怒狂躁，一有什麼不合心意就摔東西，還經常打我娘，我娘知道他是病了，一邊默默忍耐照顧我爹，一邊想辦法尋偏方給我爹治病。
可不幸還是發生了，我兩歲生日那天，我娘給我爹打了些酒，我爹喝醉後，拿著酒瓶子在村裡晃來晃去，走到了村後的一處懸崖，眼看著要摔下去，我娘拚命攔著，結果兩人相擁墜下了懸崖。
此後，我爺不再打獵，買了幾頭豬，和我奶安心種種莊稼養養豬，把我養大。
那棕熊害死了我爹和我娘，還有我爺的一條腿。
3 第二天，張老五張老六兄弟兩人就把母棕熊殺了，剝了皮又砍下熊掌，母熊的慘叫聲傳遍了全村，聽著就讓人害怕。
他們把熊掌、熊膽賣了不少錢，小熊崽子被關在籠子裡，說是要用小熊崽子把大棕熊引來，抓住大棕熊，就能賣更多錢。
村裡人聽說張老五兄弟賺了不少錢，也都躍躍欲試，想去山上獵熊。
我爺又去張老五家，勸他們把熊崽子放了，不然棕熊來報複就不好辦了。
可這兄弟兩人剛剛賺了一大筆錢，還準備再抓一隻熊發大財，哪能聽我爺的話把熊崽子放了，這不是斷他們財路嗎。
冇辦法，爺爺隻能歎息一聲回到家裡。
熊崽子體型雖然小，叫聲卻很大，我在家都能聽見叫聲，聽起來有些淒涼。
一天後，隔壁的吳二叔一大早就來家裡找爺爺，說是張老五的弟弟老六被熊傷了。
爺爺急忙趕過去，老五家院裡有不少血跡，還有一條人的胳膊。
張老六躺在床上神情虛弱，左邊肩膀血淋淋的。
老五說，昨天半夜，一隻大棕熊闖進了院裡，拍打著鐵籠子，老六拿著獵槍，冇等他開槍，棕熊就猛衝過來，估計是想救裡麵的熊崽子。
我爺說：老五，快把熊崽子放了吧，老六已經冇了一條胳膊，大棕熊還會再來報仇的，到時就麻煩了。
張老五還是不服氣，陳叔，昨晚是我和老六冇有防備，才讓棕熊傷了，咱們有獵槍，怕什麼！
冇你想的那麼簡單，這次來的棕熊不一般，你看那熊掌印，我老頭子活了六十多年，都冇見過這麼大的棕熊，不好對付。
聽叔一句勸，放了吧。
不行，絕對不能放，這熊害得老六冇了一條胳膊，我要給老六報仇，必須殺了這棕熊，扒了他的皮。
看來張老五鐵了心不肯放小熊崽子，畢竟能賣不少錢呢。
你這後生，就是不聽勸，萬一有個閃失，你老孃怎麼辦？
誰來照顧老孃？
村裡其他人也會跟著遭殃的。
張老五原來是兄弟六人，隻可惜四個哥哥早年上山遇到山洪爆發，都被埋了，爹也在幾年前病死了，隻剩下個老孃。
老五聽了有些猶豫，可這時老六從屋裡走出來，看樣子是聽到我爺的話了，走到我爺跟前說： 陳叔，您是長輩，也不用再多嘴了，我看您是年輕時被棕熊嚇破了膽。
這棕熊哪有那麼可怕，我們兄弟倆能行，就不信抓不到這個畜生。
至於其他人，冤有頭債有主，棕熊肯定隻找我們不找其他人。
看來老六很是生氣，不抓到熊不肯罷休，畢竟他的一條胳膊被棕熊扯下來了。
我爺隻好叮囑了幾句，讓他們把門鎖好，把熊崽子喂好，不然熊崽子一餓了就會嚎叫，讓人不得安生，還會把棕熊招來，有什麼要幫忙的趕快去找他。
看得出來，我爺的眼神充滿了擔憂，肯定是想到了十三年前的經曆。
4 我爺回到家，拿出鑰匙，打開了一邊的平房。
那間平房平時一直上鎖，自我記事也就打開過幾次。
記得裡麵放了一些當年爺爺打獵收穫的動物皮毛、骨頭，還有一把獵槍。
我跟著爺爺進去，牆上掛著一張熊皮。
那熊皮展開來占了一大半牆，這熊真是夠大的，看著不禁覺得壓迫感十足，毛色就和張老五兄弟抓到的棕熊一樣。
我爺拿起獵槍，像是看著一個老朋友，把槍擦了又擦。
我奶進來喊我倆吃飯，見我爺麵色不對，問道：怎麼回事，有熊下山了？
老五老六兩兄弟八成把棕熊得罪了，肯定要來報複。
這幾天你也小心點，看好小陽，把門窗鎖好。
小陽是我的小名。
到了傍晚，隔壁的吳二嬸急急忙忙跑到我家，跟我爺說，村頭的劉家被熊襲擊了。
我爺拿起獵槍就和吳二審跑到劉家，劉嬸被熊吃了，熊把內臟掏出來吃個乾淨，地上全是血跡，劉嬸眼睛瞪得大大的。
見到這般慘狀，我爺說：不好，這棕熊下山了，已經開始吃人了。
快去老五老六那去看看。
老五家裡也被襲擊，鐵籠子被熊拍得變形嚴重，那小熊崽子還在鐵籠子裡，靜靜趴著不動。
村裡人一下都知道熊進村吃人了，也到老五家裡讓老五兄弟兩人抓熊，不能讓棕熊禍害村子。
也有人埋怨張老五兄弟，估計就是他們抓了棕熊母子，才惹得棕熊進村吃人。
老六不滿地說：以前棕熊也不是冇來過，也不隻是我們兩人獵熊，憑什麼就怪我們。
老五也說大家不用怕，他和老六兄弟兩人能把棕熊抓住。
我爺又勸老五把熊崽子放了，棕熊就是為了熊崽子來的，這次的熊不好對付，實在不行我爺說要買下這小熊崽子。
可老五還是不答應，賣都不賣，還對著村裡其他人說：這熊吃了村裡一個人，不能這麼輕易放過他，必須把棕熊抓住殺了。
大家聽後也紛紛同意，要為劉二嬸報仇，尤其是劉二叔，老婆被熊吃了，他恨不得扒了熊的皮。
眼看著大夥根本不聽勸，我爺隻好說讓村裡有獵槍的人家都來幫忙，這棕熊太大，說不定什麼時候又來襲擊。
我爺還說，棕熊一旦吃人，嚐到人的滋味，可就忘不了了，以後再見到人，就能把人當成美味。
村裡人也答應了，畢竟我爺曾是個獵熊的好手。
這些年不少年輕人都進城打工了，村裡大多是老人，打獵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數了一下，有七條獵槍，其他人就拿著鋤頭、叉子，有的守在村口，有的守在橋上。
這些人，倒不是真的就為了保衛村子，其實大多是為了熊掌和熊膽。
畢竟村裡的規矩就是誰獵中了什麼動物那就歸誰，這熊歸了誰，誰可就賺大發了。
5 天一上黑影，大夥都警覺起來，盯著周圍，生怕冇留意讓熊跑了過來。
可是盯了半天冇什麼動靜，大冷天的，守在橋頭，有些人開始不耐煩了。
棕熊會來嗎？
應該不會天天來吧，要不咱們先回去。
是啊，咱有槍還怕一頭畜生不成。
許多人附和起來，都想回家睡覺去。
我爺聽了，厲聲說道：不能回去！
這熊指不定什麼時候再來，現在走了萬一熊來了就不好辦了。
大夥聽到我爺的話，勉強打起精神。
突然，橋對麵似乎有個人影，還招了招手，可又比人高大許多，我爺覺得不對，向對麵喊了幾句，冇有迴應。
棕熊來了！
大夥聽後緊張起來，畢竟許多人都是第一次經曆獵熊，根本冇有實際經驗，逐漸慌了起來，有幾個甚至想逃跑。
我爺看狀，大喊不要慌，讓大夥舉起槍瞄準棕熊。
聽了我爺的話，大夥才稍有鎮定，舉起了獵槍。
砰！
我爺開了一槍，其他人也跟著開槍了。
夜晚的河邊響起一陣槍聲。
聽到了幾聲棕熊的叫聲，我爺拿著槍小心翼翼地向棕熊靠近。
打死了嗎？
大夥都在焦急地問。
棕熊跑了，快追！
橋的那頭地上有一些血跡，棕熊中槍受傷逃跑了，血流了一地，往山上跑了。
我爺帶人順著血跡追上去，可惜下起了大雪，掩蓋了血跡。
無奈，追了一夜，也冇見到棕熊的影子。
6 天剛矇矇亮，一回到村裡，就聽見了哭喊聲。
我奶急忙過來說：不好了，棕熊來了，孫家兒媳婦被熊吃了。
大夥全部愣住，不是追了一夜嗎？
怎麼又來村裡了。
孫家兒媳婦不是懷孕了嗎？
前幾天聽說快生了啊。
是啊，兩條人命都冇了。
我爺趕到孫家，那孫家兒媳婦躺在血泊之中，肚子被熊爪活活剖開。
已經足月的嬰兒隻剩下一隻小手，在慢慢地跳動著，院裡還散落著一些吃剩下的腸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