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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6

“彆動?”年長將領嗬斥,“寧乾洲遠在轅東地區,他一年不回來,這小姑娘一年不審?轅東地區可一口吞不下!”

這位年長將領軍裝寬厚,勳章掛滿了肩懷,看樣子他資曆比寧乾洲老,若論資排輩,寧乾洲都要讓他幾分。政壇之下風雲變幻,寧乾洲年輕掌權,自有資曆老的重權者結黨營私,設置重重阻力分庭抗禮。

這位年長將領似乎負責這次抓捕行動,卻因大意冇抓到我爹爹。

反捕了我,於是迫切想以我為突破口立功。

“聽我的!審!”年長將領一拍座椅,“你父親在哪裡!花名冊上都有誰!”

他們對我用了刑,十八般酷刑用儘,連續酷刑折磨,除了血,我什麼都吐不出來。這顆心被砸得稀巴爛,靈魂也被撞得支離破碎,活不得。

“她隻是個孩子,可能什麼都不知道。”軍官提醒,“再這麼審下去,怕是要出問題了,少帥回來不好交差。”

“既然不說,那就逼她父親出來。”年長將領喝了口茶,吐掉茶沫子,“拉她遊街,掛在城門上,不出來就放火燒,嚇唬嚇唬那老傢夥。”

我渾噩癱軟,任由他們將我裝進一個木籠子裡遊街示眾。他們在木籠前方掛了一個牌子:漢奸之女。

無數惡臭的垃圾丟向我,人群激憤唾罵,紛紛朝我扔東西。我彷彿感覺不到痛,明明我什麼都冇做,卻要承受這樣的惡果。

這一刻,我方纔體會到上一世,我富足安逸的生活,是一種怎樣的罪惡。

感受到紀淩修究竟做了多大的犧牲和努力,才能將我保護在他的羽翼之下,替我遮風擋雨,保我一世無憂。

“施微。”人群中忽然有人喊我名字,熟悉的焦灼,“施微!”

我用力睜開脹痛的眼睛,陽光刺眼如刀,尋聲找去,便看到紀淩修擠過擁擠的人潮,向我而來。

我打起幾分精神,握住血淋漓的木欄杆撐住身體,看向他,“你爸媽都還好嗎?”

一張口,便是沙啞粗糙的血腥氣,嗓音粗糙難聽。

他似乎看懂了我的唇語,眼底壓著隱忍疼惜的熱淚,“出了點狀況,無大礙。”

無礙便好,無礙便好。

我如釋重負,他家快出事那幾日,我去鏢局重金請了一批武鏢全天候保護他家人,那些鏢人皆是與我一起長大的朋友,根據上一世慘死的情況,我製定了詳細的保護計劃,看來,確實用上了。

隻要爹爹冇能迫害他爸媽,他就不會窮其一生去複仇。

“等我!”紀淩修衝我喊,“撐住!”

他欲向我追來,卻被幾名警衛強行帶離,我猜那是他父親遣來的人,不準他再向我靠近半步。

晌午炙熱的陽光烘烤著我,他們將我雙手反綁掛在城樓上,下方堆著木柴,有軍官向人群不斷喊話,“都瞧瞧,這就是做漢奸的下場!”

“施銳艇!你女兒在這裡!太陽落山之前,你還不出現!就燒死她!”

人群歡呼雀躍,就屬馮天嬌口哨吹得最響,她跟狗腿1號和2號瘋狂向我丟石頭,“賤人!遭報應了吧!”

“大漢奸的女兒!去死吧!”

我無力耷拉著腦袋,想要抬頭,卻抬不動。隻是微微側著臉,掀起眼皮斜斜瞅了一眼蔚藍的天,爹爹說過,無論遇到怎樣的危險,他都會來救我。

那名軍官一直來回踱步,步子很緩,看著人群不停喊話勸降,太陽快落山時,不斷有小兵過來低聲跟他私語。

隱約聽見他說,“這小姑娘什麼情況,這麼多勢力打招呼,力保她?他們都不怕受牽連?”

“幾個高層打招呼了,讓彆弄死了。”

“寧少帥的意思?”

“不是,少帥遠在轅東,暫時冇動靜。她是紀家的前兒媳,紀家冇正麵出手,找得上麵的人打招呼。還有一些彆的高層……”

“誰打招呼,誰就有包庇漢奸的嫌疑!不怕被查身份嗎!這些人膽子真大!”

“……”

我渾渾噩噩冇了意識,再次醒來時天色已黑,腳下炙熱的火焰烘烤著我,我被熱醒了,他們真的點了火,濃煙嗆得我咳嗽不止,我驚慌抬頭,透過滾滾狼煙,依稀看見寧乾洲的身影,心口驟然堵住。

空曠的場地中央,他慵倦斜倚著身子靠坐在椅子上,左肘撐在椅子扶手上微微支著鬢角,閉目養神。

看得出來他很疲憊了。

那名軍裝寬厚的年長將領正彎腰跟他低聲彙報著什麼。

一排位高權重的軍官站在他身後。

不遠處,圍觀的群眾翹首以盼,將外圍堵得水泄不通。

時間像是停止了,所有人站在原地焦急等待,隻有寧乾洲坐在椅子上處於靜止狀態,他保持著同一個慵懶淡然坐姿,側臉籠罩在昏暗陰影裡。

我的視線穿過狼煙凝視他。

似乎察覺了我的目光,他緩緩掀起眼皮,森冷肅穆的視線射向我。

目光糾纏的刹那,彷彿一支利箭射來,將我破碎的心臟擊得更加粉碎。那樣無情冷漠的目光陌生得讓人恐懼,我忽覺窒息,大顆大顆眼淚落了下來。

從他送我鑽石項鍊那刻起,一切就都設計好了。

那條項鍊定是涉及爹爹身份問題,纔會讓爹爹那樣害怕。寧乾洲似乎用項鍊在試探警告我爹爹。

隨後他約我看戲,帶我看龍燈,利用我孃親留我在寧府過夜,又帶我去處理難民之事。

這每一件事,都在碰觸。

在試探。

在誘導。

眾目睽睽之下,我與他走得越近,對我爹爹越不利。

除非我能從寧乾洲那裡竊取機密送給爹爹,否則,爹爹會被所在的組織懷疑身份,陷入兩難境地。

可爹爹並不想利用我。

所以爹爹屢屢告誡我,不要跟寧乾洲來往了。

而我,不僅頻繁與寧乾洲相會,還泄露給他敵方致命情報,這足以讓寧乾洲認為我是從爹爹那裡獲取的訊息,進一步加劇了爹爹身份的暴露。若是再將“是我告訴寧乾洲這些機密情報”的訊息暗中傳遞給敵方,便能離間爹爹和那邊的組織,讓爹爹腹背受敵。

所以發現那條項鍊的時候,爹爹才勃然大怒,一直焦慮地喃喃:難怪……難怪……

他甚至不廢一兵一卒,用我的刀,砍向了我爹。

一石二鳥,無形之中將我們逼上絕路。

大火從下方流竄上來,我被濃煙包裹胸口憋悶窒息,大口大口喘息,卻仍舊缺氧,視線消失的刹那,我彷彿聽見有人從遠方而來,高呼,“施銳艇已被擊斃!施銳艇已被擊斃!大漢奸被擊斃!”

人群揮臂歡呼,震耳欲聾。

寧乾洲薄唇輕啟,說了句什麼。

便有人向我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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