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良讚同地點了點頭，末了，他又突然想到什麼，開口道：“話說，醫生，你是怎麼說服守門人在這個時間點給你放行的啊？”

醫生聞言拍著大腿大笑起來，“哼哼哼，彆小瞧我啊小鬼。要知道，我可是這座安全區裡的VIP中P，這些年安全區裡被我救活的人不計其數，就拿這個09區的守門人來說，他家那小子還是幾個月前我幫忙接生的呢，你說，我這要出個安全區，他還敢多說什麼嗎？”

“接生？”習良感覺自己的下巴都要驚得脫臼了，“你不是外科醫生嗎？”

醫生白了他一眼，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道：“你是什麼時候產生了我隻懂外科的錯覺？咳咳，好吧，其實我也是這些年閒得慌，而手裡恰巧又有幾本婦產科的書，然後安全區裡也冇有什麼其他的娛樂……所以，你懂了吧？”

呃，無聊還真是一位可怕的老師啊。

“所以……你現在算是哪個領域的醫生？”

“硬要說的話，算是全科吧，或者說，在每個領域都精通的專科醫生？”白醫生托起下巴，“就連你頭上那隻小狗生了病我也是能看的哦。”

不想，聽到這話，習良卻麵露苦色，“這個，我想，阿洛現在大概不需要看醫生了……啊，以後也是。”

“是嗎？難道說這小傢夥……習興國冇有跟我開玩笑？”

醫生聞言忽然眉頭一挑，將臉湊近習良頭頂趴著的阿洛。小傢夥看著醫生湊過來的大臉，嫌惡地發出呼嚕聲，“嗚……”

“嗯，眼球渾濁，皮膚也皺巴巴的……習興國幾年前寫信告訴我，說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決定繼續馴養被喪屍咬傷的小狗的時候，我還擔心了好久。現在看來，這小傢夥的攻擊性完全不像在外麵遊蕩的喪屍中那樣強。果然，隻能說‘不愧是民俗學者習興國’了嗎？”

習良點點頭，給白醫生講起舊事來，“嗯，在阿洛被喪屍咬傷感染以後，老爹他就用剪刀把阿洛的四腳腳爪剪乾淨了，接著又用鑷子拔掉了阿洛所有的牙齒。如此一來，雖然阿洛在喪屍化之後變得特彆鬨騰，但卻冇有任何手段可以襲擊人了。就這樣過了差不多一個月左右，阿洛就冇有精力再折騰了，然後老爹就每天餵給他拌了白糖的牛奶，就這樣又過了大概半年，阿洛總算是變得溫順了，老爹就在G市安全區找人給阿洛打了一副銅假牙——喏，就是現在這副樣子了。”

“先是拔掉牙齒和爪子讓喪屍失去攻擊性，然後人為地改變喪屍的飲食喜好嗎……這樣簡單粗暴的手法，也就隻有那傢夥做得出來了吧。”白醫生聽完感慨地苦笑一聲。

“不過，我記得你的左手也是在被喪屍咬過之後，為了防止感染才砍掉換的機械義肢吧？”白醫生突然又想起什麼，頗有玩味地看向習良，“為什麼習興國不考慮拿你來當實驗材料呢，嗯哼？我倒是很想看看溫順聽話的人類喪屍，總感覺會是比小狗還可愛的寵物呢～”

少年一臉黑線道：“醫生，這種玩笑就彆亂開好嗎……”

“……嘛，閒聊就到此為止吧，你也冇有時間再在這兒耽擱了。”

之後少年和地下醫生又閒聊了一會兒，眼看時間過去了不少，白醫生一轉話鋒，伸手拍了拍身旁的鐵傢夥——一輛貨真價實的摩托車，模板是末世前的力帆摩托車，雖然工藝方麵仍是遠遠趕不上末世前的水準，但它仍舊是讓倖存者們自傲的末世後工業水平的代表之一，“之前說的摩托車就是這個啦。看看，稍微擦了擦灰，就跟新的一樣——怎樣，會開嗎？”

“當然，老爹在Z市安全區教過我，那個安全區常駐的拾荒人膽子特彆大，喜歡騎著摩托車在怪物巢裡穿行，甚至還組成了一個同好會，記得是叫做‘末世鐵騎團’什麼的。”習良用手扶上摩托車油門把手，熟練地跨了上去。

“那就好……嗯，準備上路吧，我就送你到這兒了。”

醫生將雙手插進衣兜裡，眼中流露出不捨的神情，“……你會在S市修整一段時間吧？我之後也許也會到那兒去，希望那時候你還冇有去‘Gate’。”

“會吧，隻是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來S市了，不過”習良微微閉上了雙眼，想要說些什麼，但嘴裡卻半天蹦不出一個詞兒來，“……唉，時不我待，彆了，白醫生。”

無話可說也許反倒是合乎情理的做法。要知道，在末世中的一彆，很有可能就是彼此間的最後一麵。在過去，習良一直對於身處這個充滿危機的時代裡，聚少離多的兩人卻能結下深厚的友誼一事感到十分費解。但如今要與白醫生分彆，少年才總算明白了其中緣由，那種僅僅是見過幾麵的兩人，卻無比期待著下次再會的那種情感。

在這末世之中，人與人並不都是因為頻繁的交往見麵，然後才能成為朋友，有時兩人哪怕是一麵之緣，也能在彼此間結下深厚的友誼，因為真正的友誼，並不是那種被迫地共處一地，然後日積月累培養起來的依賴關係，而是哪怕彼此都深知在未來的日子裡恐怕再難重逢，卻仍舊期待著，期待著再一次看到對方平安無事地站在自己麵前，然後兩人把酒言歡，在爐邊暢談分彆這段時光的趣聞軼事，與對方分享自己心中所希冀的、未來的光景。

而此時此刻，習良就在白醫生的眼中看到了那樣的期待，而看少年也是如此。

嗡嗡嗡——摩托車引擎轟鳴。

再呆下去，可能自己前往“Gate”的決心就會動搖吧。少年躲開醫生的視線，發動了摩托車，輕輕一揮手，然後轉身駕車向東駛去。

少年駕車離開C市09區大概已經有兩公裡了。

先前習良在地下通道的擺渡車上聽到健談的司機有提起過，“西南解放者”在C市安全區的每個分區外約五公裡處都設有兵營，會有24小時輪班製的巡邏隊在兵營附近巡邏，而自己之前領著剛失去父母的小女孩馮小花到01區的路上也隱約看到過向外打著探照燈的哨塔存在。習良預感自己應該不久之後就會遇到C市09分區外駐守的“西南解放者”了，因此將摩托車車速壓低，並開始警惕起四周來。

“……嘛，我也不用這麼緊張。之前不也看到過‘西南解放者’的哨塔嗎？明明看到哨塔那邊探照燈的光就從自己身上掃過，但是卻冇有半個人過來檢視，也許‘西南解放者’隻會對大型的怪物潮感興趣吧。”習良一邊想著，一邊自言自語地說出聲來。

然而，事與願違……

這少年剛自己叨叨著寬慰完自己還不到大約一刻鐘，在他前方的山腰處便驀然顯露出一截磚石打造的哨塔來。

少年一瞧，立刻準備刹車觀望情況。可習良這手還冇來得及捏下刹車，從遠處的地平線上，一組“西南解放者”巡邏隊便騎著飾有閃耀著銀色金屬光澤的蝮蛇裝飾的摩托車駛出哨塔，衝著習良方向駛了過來。

習良渾身一顫，捏刹車的手半道鬆開，轉而抓向油門，嗡嗡！少年猛地驅車向右手邊逃去。領頭的巡邏隊隊員見狀，一手抓著摩托車油門把手，騰出另一手來徑直從腰帶上抽出了一隻手槍，“……”

噝！餘光瞥見對方這一危險舉動的習良不由得驚叫起來：“彆開槍，我是拾荒人！”

“——那你把車停下！”

習良聽話地刹住車，雙手舉高，四名巡邏隊隊員迅速騎著摩托車將他包圍起來。

“嘿嘿，早上好，先生們。”習良擠出一抹商業式微笑說道：“如你們所見，我隻不過是路過的拾荒人而已。”

“路過？”

領頭的巡邏隊隊員將車刹在了習良麵前，這個留著寸板頭的中年男人一臉陰鬱地看向少年，“嗬——那你看見我們以後跑什麼？”